微博:石榴子_手癌晚期
偶尔考据YY有
鬼丸实装了!!!!!
 

霜之月下

*鬼丸国纲&鹤丸国永,私设鬼丸,镰仓末期时代妄想

*我的键盘已经饥渴难耐了,等不到鬼丸实装那一天了

*人物性格纯个人理解,如有偏差、OOC等,烦请谅解

 

【看好了就可以食用了-。-】

+++

楔子:

鬼丸国纲记得那年的冬天来得早,还未到霜月,屋子里就陆陆续续地摆上了火盆。炭火烧的极旺,猩红的火星爆开引来一串“噼里啪啦”的乱响,腾起暖人的温度。然而就算如此,这府中依旧显得冷清。行色匆匆的下人虽多,却也都是围着那几个心怀鬼胎的主子转。鬼丸国纲依稀记得前些年还有御家人的小孩子来府中玩耍,这些年却也都见不到了。透过半开的拉门往外看,枯水庭院的院子里,也只有高高的枝头挂着几个无人采撷的柿子,在萧索起来的寒风里摇摇欲坠。

一年不如一年了。鬼丸国纲心下叹了口气,扯了扯搭在肩头的大纹——绛红的衣上绘着明显的北条鳞。手边砚台中的墨似乎都要干掉,鬼丸国纲卷了袖子研墨,石块摩擦的声音规律而寂静。

倏然,他听见什么不同寻常的声响,从院子里传来,像是什么浆果掉到地上的声音。鬼丸国纲手上一滞,转头再看向院子里。枯水庭院色调单一的沙地上,不知怎么掉了一颗柿子。因着早已熟透,便只在地上砸了一滩稀泥似的刺目橙黄,也没了柿子的形状。

心中感慨着“果然是要到冬天了”,便也没在意地转了视线回来,却赫然发现小桌对面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个人。那人一身的雪白和服,连着头发、眉毛都是一色的白,肤色更是如雪,便显得脚下那双漆黑的木屐刺眼了。此刻他就蹲在小桌前,托着腮看着鬼丸国纲,脸上净是些小孩子似的、天真又自信的笑意。

“哊,我是鹤丸国永。被我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到了吗?”来人毫不忌讳地自报名姓,“你就是鬼丸国纲吗?还真是,初次见面。”

然而鬼丸国纲却对这显得热情的说辞不为所动,他只是审视一般看着鹤丸国永,半晌才放下手中的墨石,极为规矩地整好自己的衣袖,才问道:“你是哪家的?”

“平安时代五条国永所做,如今的主人是安达泰盛。”鹤丸国永毫不在意地说着,“感觉是个不错的主人,对执权大人也很忠心……啊,你这是在写什么?佛经吗?”鹤丸国永还没等鬼丸国纲同意,便捻起纸张的一角抽了过去,又道:“早就听闻鬼丸国纲守护北条之尽职尽责,难不成每日抄写这佛经也能起到守护的作用吗?”

鹤丸国永满脸好奇,虽说是看着那佛经的,在鬼丸国纲眼中却也觉得他并非对这佛经有了解。便也心下释然,拢了手,不咸不淡道:“这是给北条刀下的亡魂,愿他们早日成佛所写。”

“哇……!”鹤丸国永露出吃惊的神色。

“在这镰仓,有比你我更能夺人性命之物。”鬼丸国纲看着鹤丸国永的眼睛,“成佛或成魔,并非刀剑所能裁断。鹤丸殿下,既已为这镰仓效命,日后相见的机会便也不会少。前途未卜,惟愿于此共事不给回忆填一份憾事。”言罢,居向鹤丸国永伸出手。修长而细腻的手,如同贵族一般修剪得体的指甲。

“在下鬼丸国纲,在此,见过鹤丸殿下了。”

 

(1)

“喂,杀人与斩鬼,哪个更痛快?”

“这一身纯白,如果染上了血红,就更像鹤了对吧?”

“我鹤丸国永若还有余生,便永远不会忘记能同你并肩在这战场上。”

“赶走了蒙古人,接下来要干什么?”

“别再写那些佛经了!无聊死了!陪我去集市上走走吧!”

“鬼丸,你当真还要守着这北条吗?”

“没有死在战场是,是我的遗憾……鬼丸,主人堵上了全族的性命来反抗。不管是赢也好,输也罢,我都不会怪你。北条没有错,主人也没有错。鬼丸,不用给我写什么佛经,不用超度我……那么,此生不见。”

手中的毛笔再也维持不住一笔一划的书写,浓稠的墨色随着力道狠狠划下霹雳般的一道。鬼丸国纲骤然甩手将毛笔扔出,连着碰翻了桌边的砚台,伴着破碎一般,漆黑的大片尽数洒在竹席上。

什么啊!

鬼丸国纲痛苦地双手抱着头。

冬月已经过了,屋里的火盆却还没有撤下去。然而午间阳光和煦,点着火盆的屋内居然比不上外面的阳光明媚。火盆中的炭火不知何时熄灭了,只留下一片寂静而悲伤的灰白。拉门都敞开了,只见得枯水庭院一角还未消融的冰雪,是冬月没带走的尾巴。

然而鬼丸国纲觉得自己的心,比这屋子里的温度更冷。

如果反抗是死路一条,不反抗也是死路一条,那么还不如死的壮烈。安达泰盛是这样想的吧,宁为刀下鬼,不为花下魂。只是堵上了全族人的性命,又有没有想过如今执权大人的母亲和妻子都是安达氏的未亡人?那个平赖纲仗着执权大人年幼,在镰仓一手遮天。如今安达氏已灭门,那平赖纲居说要掘开安达泰盛的墓,言说“源氏宝刀髭切兴许就在墓中”。这种蹩脚的理由执权大人居然也会相信……

鬼丸国纲直起身来,绝望地看着天花板。

也不知当年源赖朝大人还在世的时候,镰仓该是如何威武的模样?只如今御家人只剩足利和大江两姓,谁会是下一个安达泰盛,又或者,谁会是下一个源赖朝。

就算生为北条至宝的鬼丸国纲,未曾见过朝代更迭之变,此刻的心中,却也浮现出“镰仓气数将尽”的想法。

那么离开了北条,自己之后会去哪里。这对鬼丸国纲而言,是从未想过的事情。

如果那个家伙还在的话,或许可以问问他的想法。鬼丸国纲如是想着。虽然这世上付丧神众多,但能脱离本体独自成人之物又在少数。除了物品的存世年龄以及人类的价值观念等影响,最直接的,恐怕就是赐名。

无名之物就算历经百年亦无法化为人身,有名之物恐不消十年,便能凝成人形。

这镰仓府中的付丧神也不在少数,能像鬼丸国纲这样的,他呆了几十年都未见过一两个,倒是那安达家的鹤丸国永……

算了,想也是白搭。

与他而言,能有一份战场的回忆,不仅仅被当做艺术品与权利的象征,便也算此生无憾了吧。如此想着,鬼丸国纲看着地上散乱的一滩漆黑,便也心中平静下来,起了身去收拾那一滩黑色,冷下来的墨水沾染了一手。

“大人。”屋外有看不到的人低声而恭敬地说着,“赖纲大人回来了。”

鬼丸国纲手中一顿,指尖的墨色低落了,半晌,才平静地问道:“找到髭切了吗。”却是肯定句,毕竟是谁都知道的结果。

那声音顿了片刻,放才没什么底气地答道:“并未寻得髭切殿下的踪迹,倒是,带回了另外一位……”

“另外一位?”鬼丸国纲忍不住看向门外,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。

“是,另外一位……”那声音更显得胆怯,战战兢兢了半晌,才又道:“是安达家的宝刀,鹤丸国永殿下。”

鬼丸国纲手上的力道倏然松了。

“此刻赖纲大人正和执权大人在正厅里,尼禅大人也听说了这件事,此刻正往正厅赶去……鬼丸大人!”那声音还未说完,鬼丸国纲却已夺门而出。他肩上那件绛红的大纹掀落了地,白的刺目的北条鳞,旁边是一滩漆黑的墨。

 

(2)

鹤丸国永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。不管是竹席子上的纹路还是天花板上的绘文,亦或者是院子里枯树上未掉落的柿子,还是眼前,虚情假意的人。

“五条国永之刀本就少见,这刀更是国永之名作。平安时代的平惟茂大人正是此刀第一位主人,鹤也是祥瑞之物,以鹤为名的刀,当能带来荣华富贵之气。”平赖纲一脸阿谀奉承的笑意,毫不犹豫的将鹤丸国永的刀柄敲开,将刀茎上明显的“国永”两字呈给年轻的北条贞时去看。

“这宝刀果然非凡,只是如若源氏重宝髭切还在的话,恐怕也没有它的一席之地吧。”

“执权大人说的是。只是此行,并未从那逆贼的墓中探寻到髭切的下落……”

“罢了罢了,终究也不是我北条的宝物,丢了便丢了吧。”北条贞时摆摆手,又看了一眼那有着优雅刀身的鹤丸国永,开口道:“这次既然赖纲大人治退逆贼有功,也当有些奖赏才是……”

“请等一下!”还未等北条贞时说完,外面传来个女子呵斥的声音,顺着声音望过去,便只见一位身着黄底葡萄文小袿,头戴浅紫包巾的中年妇女踏着碎步急匆匆走进来。刚还一脸志得意满笑容的平赖纲登时冷下脸来,翻着白眼却只能给这中年妇女行礼。那中年妇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,径直走到北条贞时身边坐了。

“母亲大人。”北条贞时微微欠身。

“贫尼听闻执权大人派人去搜了泰盛大人的墓,不知那源氏重宝髭切可有找到?”觉山尼毫不忌讳,开口便直奔主题。

“承母亲大人关注,只是未找到那源氏重宝,反倒找到了安达宝刀鹤丸国永。”北条贞时如实回答。

“鹤丸国永乃贫尼兄长之爱刀,平日绝不离身之物。贫尼所知,那刀刀茎上刻有‘国永’两字,不知赖纲大人找到的,是不是这一把。”觉山尼看着平赖纲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
“母亲大人不必疑惑,孩儿刚刚已经验过,确实是铭‘国永’的那一把。”北条贞时微笑着看着觉山尼。却不想,听得北条贞时这么一说,觉山尼眼中滕然泪光闪烁,眼见着就哭了起来,道:“我那糊涂的兄长,竟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。如今只剩下贫尼一人,当如何是好?”言罢,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。

下面的平赖纲插不上话,脸色却愈发不好。

北条贞时露出左右为难的神色,半晌才道:“母亲大人也不必如此悲伤,若是想念泰盛大人的话,这把泰盛大人的爱刀鹤丸国永,便留给母亲大人吧,权以做留念之物。赖纲大人,您说可好?”

“……既然是执权大人的意思,属下便也觉得甚好。”平赖纲黑着脸,却无从反驳,只能双手将刀献上,见北条贞时将刀收了去捧给觉山尼,便欠身道:“属下还有要事要办,就不便打扰执权大人和尼禅大人了。”见着北条贞时点了点头,他方才站起退至屋外,只是走之前狠狠剐了觉山尼一眼,眼神里仿佛带着刀子。

觉山尼却只当没见着一般,虔诚又心疼地看着手中的太刀,等着走廊上再见不到平赖纲的身影,眼角才又掉下两滴眼泪来。

“母亲大人……”北条贞时松了一口气,万分心痛地看着觉山尼。

“我也是明白的,兄长的牺牲在所难免,只是连个最后的念想都想要夺走,那平赖纲当真是狠心。”觉山尼抬头看着年轻的北条家督,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,又道:“贞时大人可要记住了这份恨意,待时机成熟时,别忘了替娘亲报这份仇。”

北条贞时坚定地点了点头,郑重道:“孩儿记得。”

接下来便是一番母子间推心置腹的言论,听得鹤丸国永一阵阵发困。刚刚从漆黑而潮湿的坟墓中被带出,又看了这么一出勾心斗角的戏码,他早就乏了,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睡一觉,打着哈气才站起来,一转头,却看到站在那边的鬼丸国纲。

他是什么时候来的?鹤丸国永真是被吓了一跳。而鬼丸国纲却只是抱着臂站在那,并没有在看他,而是看着屋中那一对年轻又悲凉的母子,眉头都皱紧了。那模样就想最顽拧的黑石、像梦魇中的魔物、像神佛无阻的修罗,只是皱着眉头在那里站着,血红的眼睛里仿佛就有业火在烧着。

一阵恶寒。

鹤丸国永“啧”出一声,鬼丸国纲才终于注意到他似得转过头来。便是他眉眼舒缓了,虽然嘴上还没有笑意,血红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慈善的笑意。

佛与魔,便只存在在他一人身上。

然而却是相望无话,不论是鹤丸国永,还是鬼丸国纲,便只有静静看着对方,像是在看着彼岸的自己。而终于耐不住寂寞,鹤丸国永开了口——

“此番,当为北条之宝刀。”说话的,却是鬼丸国纲。鹤丸国永只好尴尬地舔了舔嘴唇,听他继续说道:“只恐怕,镰仓已无先前那般实力,府中物资也多有匮乏,财政更是捉襟见肘。若有对鹤丸殿下不周,恐有亏待之责,我鬼丸国纲只能先行道歉了。”

鹤丸国永愣了半晌,却怎么都觉得鬼丸国纲这说辞里有点什么不太对的味道,只好先磕磕绊绊的应了一句“无事”。

“那,鬼丸国纲先行告辞了。”得了鹤丸国永的肯定,鬼丸国纲向他微微施礼,转身便走。

“哎?!喂!鬼丸!不带我去转转吗?”鹤丸国永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他急忙叫住了要走的鬼丸国纲。后者却只是顿了一下步子,微侧过头来,道:“此院落于鹤丸殿下来说也是熟悉,鬼丸还有事,先行失礼了。”

能有什么事?抄那些佛经吗?

鹤丸国永真想喊出来,然而看着他那漆黑的背影,却什么都说不出。半晌,自己也没了底气地塌下双肩来。

也难怪鬼丸是这副模样,都说过此生不见这种话,结果又出现在他面前,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了。鹤丸国永不安地搓着手腕,那里仿佛还带着墓穴的冰冷和潮湿。

其实,真的很想告诉你,与你抗击蒙古的那段日子,是我最开心的日子。

 

(3)

等着暮色西沉的时候,鬼丸国纲才回到自己的小屋。只是还没进门,便听见里面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,间或还有爆粗口的愤怒声。

“出了何事?”鬼丸国纲站在门边,屋内只点了一盏灯,色调昏黄,那些看不见的说话者们顿了半晌,才又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。

“鬼丸大人去管管那个鹤丸国永啊!”“他那个样子太没有礼貌了!”“没错!还往大人抄写的经文上乱涂乱画!”

说着,一页经文就凭空飞了过来。鬼丸国纲一把抓在手里,见着正是之前心浮气躁没有写完那一页。可怖的墨痕犹在,只是旁边又被人用墨水画了一只动作夸张而狂喜的鹤。

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。

“他还去吓唬佣人们呢!”“把酒瓶打碎什么的!”“还扯着白布飞来飞去的!把佣人们吓坏了!跑到执权大人那里说有鬼!”“安达氏的冤魂什么的!”“净说一些北条不好的坏话!”“鬼丸大人教训他一下啊!再这样下去对镰仓不利啊!”

七嘴八舌的话语最后也只引来了鬼丸国纲轻叩门扉以阻止的响声。那些看不到说话者的声音安静了下去,房间里一时间变得如同浓夜一般死气沉沉起来。鬼丸国纲将那页经文在唯一的灯火前引燃,看着火星见纸墨烧成一片漆黑,便才问道:“有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?”

“飘忽不定的,指不定现在在哪里呢,也许在厨房偷吃的呢。”有人小声嘀咕着,却也是没底气。鬼丸国纲将完全燃尽的经文扔到院子里,对着满屋的虚无厉声道:“今夜谁敢滋生事端,就别怪我把它打得魂飞魄散。”

就是再不懂规矩的,此刻也能听出这位北条的至宝大人是真的生气了。众声音胆怯而恭敬地应了一声“是”,便只见着鬼丸国纲一把抄起地上绛红的大纹披在肩头,上面北条鳞的家纹,在刚刚升起的月色中,仿佛闪动出鳞片的光泽。

今夜,注定是谁的不眠之夜。

而从厨房偷了酒水跑去屋顶赏景的鹤丸国永,显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。因此当他对月畅饮的时候,一眼瞥见院中的鬼丸时,便毫不犹豫地捡起身旁一块碎瓦片往鬼丸国纲的方向扔去。

眼见着那碎瓦片就要撞到鬼丸国纲头上,对方却倏然举刀将那瓦片击飞了出去。

“哇哦!好身手!”鹤丸国永在屋顶上鼓掌。鬼丸国纲便抬头看他,血红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也没有业火,平静的仿佛倒映着秋日红叶的水潭,只剩下一片赏心悦目的红。鹤丸国永就看着他的眼睛,半晌,从袖子里摸出个磁碟来,道:“一起,喝一杯不?”

鬼丸国纲眸色微沉,却也没有拒绝。待他也上了屋顶,鹤丸国永也早将酒水盛好,鬼丸国纲也未说什么,接了碟子过去,便一饮而尽。

月上更天,正是一轮难得的满月,撒银似得照的这镰仓花花的白。月色正是大好,屋顶上喝酒的两个人却也都未说话,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,又似乎无话可说。

鹤丸国永受不住他的性子,给自己又倒了酒,道:“距离上一次我们这样喝酒,已经过去多少年了?”鬼丸国纲也未作答,鹤丸国永看着他空掉的碟子,无奈叹笑一声,便给他又满上,方听鬼丸国纲说道:“安达泰盛,可谓三朝老臣,对镰仓的忠心天地可鉴,最后却也落得个逆贼的下场。”鹤丸国永抬头看他,那双血红的眼睛月色里雪亮,闪动着于鬼丸国纲而言,难得一见的怜悯之光。

“还在意这件事吗?你居然在可怜他。”鹤丸国永不解地摇了摇头,兀自喝酒。

“并非可怜……只是鹤丸殿下,不记恨我吗?”鬼丸国纲看向鹤丸国永,后者喝了一半的酒,登时愣了,斜着琥珀色的大眼睛看他,似乎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,半晌嘴角浮现了笑意,将瓷碟子放了下去,道:“你这是什么话,我早说过,赢也好,输也罢,就算身死,亦不是你的过错。”

鬼丸国纲像是在消化这些措辞一般,片刻后才问到:“那么我能相信您这番话吗,鹤丸殿下?您是当真不在意这些,还仅仅是说来安慰我的措辞?鹤丸殿下,您现在,可是住在仇人的家中。”

这话说得鹤丸国永一愣,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,便只眯着眼睛看着他,问到:“那鬼丸大人是要我如何呢?要我杀了你吗?还是杀了,那位执权大人?”

鬼丸国纲居一时间没喘上气来,只睁大了眼睛看着鹤丸国永。对方却并不在意他的震惊,只站起来,全身都是仿佛融入了月光中的白。

“恨对你我来说有何用?无法改变历史,亦无法复仇。我们只能被命运左右,被历史捉弄。然后呢?也唯有笑着活下去。”鹤丸国永看着惨白的圆月,眼睛里闪闪烁烁,也不管鬼丸国纲是否理解了他的话,便又说道:“鬼丸你知道吗?我在墓里,见到了地狱。”

“想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的吗?”他转过头来,琥珀色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。

而在鬼丸国纲的眼中,鹤丸国永似乎真的要变成鹤从自己的面前飞走。而一眨眼的功夫,他就还站在原地,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笑意。鬼丸国纲便忽然心平气和了,站起来道:“不用说,也并不想知道。反正早晚有一天,我们都会到那里去。”

鹤丸国永微愣,却也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,看着鬼丸国纲从屋顶跳下去,绛红大纹上的北条鳞明晃晃的。

“记得把东西送回去。”鬼丸国纲头也不抬地嘱咐了一句。

鹤丸国永没有应,鬼丸国纲似乎也不想等他的回答便兀自走了。鹤丸国永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融进屋檐交错的黑夜里,便赌气似得,将酒瓶抱起来,喝净了剩下的酒水。

鬼丸啊,其实我想告诉你——

你抄写的那些经文,根本传不到地狱。

 

(4)

春日的脚步便也临近了,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,屋里的火盆便也收了。院子里的樱花打了苞,粉嫩嫩的立在枝头,只消得一阵春风便能催开了花。镰仓府中也再并无什么大事,只是这表面上的平静恐怕也维系不了多久。

各地恶党纷纷揭竿而起,久居京城的天皇倒幕之心不死,自镰仓公源赖朝以来的御家人制度在霜月骚乱中分崩离析,如今北条家督又任由平赖纲为所欲为……

走一步算一步吧。鬼丸国纲从书信中抬起头看着外面的院子,和风里似乎都染上了樱花的甜味,肩上的那件大纹终于不用再披着,便取下来规规矩矩地叠好了放在一边。

“哊,还在写经文吗……不是啊。这是信件吗?情书?”鹤丸国永又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,见着鬼丸国纲手里的书信,径自便拿了去看,只是看到一半便皱眉,抱怨道:“这些人是谁啊?”

“足利家时,当今足利氏的家主……不,应该说,是前家主了。”鬼丸国纲拢了袖子,一边研墨一边给鹤丸国永解释,“因着去年的霜月骚乱,如今被人怀疑有谋反的动机,便自行切腹了。没有像安达氏那样搭上全族人的性命,也算是一代明君……啊,抱歉又说起这些事。”

“无妨。”鹤丸国永倒是不在意,将那信件在烛灯里点燃了,看着纸张焦黑的样子,有些出神地说道:“泰盛大人那最后的样子,也算不辱武士之名。”

鬼丸国纲抬头看他,看不见他的表情,唯有一只雪白的鹤,静立,仿佛带着悲伤的坚强。鬼丸国纲便难得露出浅浅的笑意,问道:“那么有个有趣的问题,你觉得足利氏,今后会走出哪一步呢?”

“咦?”鹤丸国永回过头,颇为惊讶地看着他。

“不同于安达氏一门全灭,足利只是死了当今家主,翻盘的机会还有的是。如今倒幕势力一波强过一波,先不说恶党肆虐,京城的天皇恐怕也是一把大旗,更何况足利氏本就是源姓。河内源氏的武士之名,恐怕鹤丸殿下比我更清楚它的号召力吧。”

然而鹤丸国永并不答,他似乎在思考这话中的含义,看着鬼丸国纲嘴角那抹莫测的笑意,徒然明白了什么似得,两步坐到他桌前,压着低沉的声音问道:“你想左右天下事?”

“鬼丸不敢。”鬼丸国纲笑意更深,手上研着的墨却也停了下来,转眼看着鹤丸国永琥珀色的大眼睛,道:“只是生于北条,便不由自主的,想坐拥这天下了。”

鹤丸国永却是在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看到了业火,无声而冰冷的就像地狱,便是一句话也不敢说,只直愣愣地看着,半晌,却在那业火中看到了佛祖的笑意。

“鬼丸国纲”,良久,鹤丸国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“如果你我拥有肉身,我定当敬你是最勇猛的武士,然后跟你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。我今天才发现,你这样的人,与其做战友,不如做对手来的爽快。”

“怎么,战友就不好吗?当年我们可是把背后托付给了对方。”鬼丸国纲眨了眨眼,血红的业火便尽数熄灭了。

“然而现在觉得,染上你的血,我会更像鹤。”鹤丸国永言罢站起来,鬼丸国纲以为他又要离去,却不想他只是绕到了鬼丸国纲身后,靠着鬼丸国纲的背又坐了下来,还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,打着哈气道:“但在那之前,这个后背也暂时托付给我吧。好困啊,我要睡一觉咯。”

“喂……”鬼丸国纲动了动肩膀,却招来鹤丸国永哄小孩子似的轻拍,便也不敢再乱动了,想着由着他去了好,干脆提笔蘸墨,继续一笔一划地写着重复千遍的佛经。

〖……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。〗

屋外的和风暖暖,不知道哪个侍女在檐角挂上了风铃,甩过一串欲滴的脆响,夹着风里不知名的野花花瓣,洒落到竹席上,卷开鬼丸国纲笔下的纸张层层,飘散了如风的墨香。鬼丸国纲便停了笔,动了动肩膀发现身后的人早没了动静,唯留下均匀的呼吸和微微的鼾声显示他睡得正香。

这么没有防备的样子,如果有人来偷袭可该怎么办是好?鬼丸国纲叹了口气,轻声叫了那些没有形体的付丧神们,拜托把他放在旁边的大纹披在鹤丸国永身上。

“他可是说了很过分的话呢,鬼丸大人还对他好!”看不见形体的声音抱怨着,却依旧扯着大纹胡乱盖在鹤丸国永身上。

“相比北条对他的那些事,这点话又算得了什么。”鬼丸国纲一边写着经文一边说着,只是此刻无人注意到,他血红的眼底一片柔情似水。“况且他也没有说错什么。身为天下之人的传家至宝,谁没妄想过坐拥天下这种荒唐的事情?只是如今,镰仓摇摇欲坠,我等命运前途未卜之下,能给他的,也许只有这一个肩膀和片刻的宁静了。”

“鬼丸大人……”那没有形体的声音怯生生唤着。

“我不知道他的真心,泰盛大人也并非他唯一的主人,而我无论后世如何,此生,恐怕再难摆脱镰仓北条的影子。以北条的身份,终究还是对他有愧。”鬼丸国纲停下笔,小心地挺了挺腰板,“有些感情已经回不去了,况且也从未想过能留住他,因此哪怕一时片刻,他爱怎样胡闹,便都由着他吧。只要能让他不在意那些痛苦的事情,这点牺牲又算得上什么呢?”

言罢良久,便也没有声音了,檐角风铃又响了几回,才又听见鬼丸国纲的轻笑,自嘲着:“像个笨蛋一样”,也不知道在说谁,便连那没有形体的声音都不再说话了。

大纹下,鹤丸国永的手紧紧握着。

笨蛋,你从未亏欠我什么。如果真的对我有愧,那就给我笑着活下去。

 

(5)

等着南风催开了樱花,府中也终于热闹了起来。并不仅仅是因为春季的到来,新生命的降生,也柔软了府邸中的冷清。便有妇人们抱着新生的婴孩在花下欢笑,就连一向只在意抄写经文的鬼丸国纲,有时候也忍不住看向院子中的众人,脸上也会露出些许温柔的神色。

“这可是得宗正统,未来的北条家督……你这人就是无趣,都不去逗逗小孩子吗?”鹤丸国永蹲在鬼丸国纲身边,看着他今天难得没有抄写经文,而是拿出了冷暖玉黑白子,纵横十九条的棋盘,却是自己与自己对弈。

“小孩子就是见了我,也会被吓哭的。”鬼丸国纲挑了挑眉头,看着眼前的棋盘又落下一子,“贞时大人年幼的时候,是见我一次哭一次。”

“所以说啊,平常多笑笑就好了嘛。”鹤丸国永跳到他对面,伸手扯动鬼丸国纲的嘴角,摆出一个牵强而诡异的笑容。鬼丸国纲便只能一脸无奈地任着他玩闹,鹤丸国永却被他这古怪的表情逗乐了,自己先捂着肚子大笑起来,末了居是连眼泪都笑了出来。鬼丸国纲没奈何,任凭他笑着,只兀自下棋,黑白子还没落下去,就被鹤丸国永一把扯住了手腕,道:“别下棋了,出去玩嘛!”

“我就是在玩着,是你不肯陪我罢了。”鬼丸国纲任由他扯着,却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。

“谁喜欢玩这种东西啊……哎?”鹤丸国永已经站起了半个身子,抬头却似是见到了那边的什么,身形不由得僵了片刻,就连语气也疑惑起来,道:“这里有住着穿蓝色衣服的家伙吗……啊!鬼丸你是不是金屋藏娇了?!”

“哈?”不明白鹤丸国永在说什么,鬼丸国纲便也转过头去。敞开的拉门令视野极为开阔地可以看到院子的另一端,院子里赏花的妇人和婴孩不知何时早已离去,徒留下一片飞舞的薄红色,以及站在树下的,从未见过的深蓝色的人。

鬼丸国纲瞬时冷了脸,也不在意鹤丸国永的拉扯,径自站起来,却是一手将鹤丸国永护在身后,往门边走去,压了声音问道:“敢问阁下何人?”

那边赏花的深蓝色像是被这声音吓到,肩膀小小的抖动了,便也转过身来,风吹得他身上的金色流苏晃得厉害。

“哎呀哎呀,失礼失礼。”他笑着,用长长的袖子掩着唇角的笑意,“因为看这景致不错,一时入神居然走到阁下这里,还真是我的疏忽。在下三日月宗近,多有唐突烦请见谅。那么敢问阁下名讳。”

“鬼丸国纲。”没有任何关于身份的前缀修饰,鬼丸国纲这一次倒是干净利落地自报家名。

“哎呀哎呀,执权大人的传家至宝吗。那我还真让您见笑了。”三日月宗近规规矩矩行了一礼,又道:“在下乃足利之宝刀,今日随新当家前来会面执权大人。”

“如此甚好,执权大人对足利氏也格外关注,不知当家大人身体可好?”鬼丸国纲眯着眼睛,弯起的嘴角全是虚情假意的笑。

“承蒙关照,当家一切都好。”三日月宗近又欠了身行一礼,嘴角的笑意亦不知真假。

一直在后面看着的鹤丸国永搓了搓手腕,明明已经暖和起来的季节,他却只觉得一阵阵恶寒,正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快点离开这里,便听见鬼丸国纲偏了头对他小声道:“你先离开一下,那是刚刚死过前当家的足利氏,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。”

“喂,那你岂不是很危险。”鹤丸国永绷直了脊背,要知道,向他这种不在意仇恨的人,世间除了他,也没几个了。

“我能有什么事?我要有事了,你还能补刀啊。”鬼丸国纲拍了拍他的肩膀,顺势一推。鹤丸国永向后踉跄了两步,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,却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出来,只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那边的三日月宗近,干脆一转身,走掉了。

“进来吧。”鬼丸国纲对三日月宗近说到。

“那还真是承蒙关照了,哈哈哈。不过那位大人是……”三日月宗近跟了上去问。

“曾经安达泰盛大人的爱刀鹤丸国永。”鬼丸国纲一边毫不忌讳地说着,一边又坐回了棋盘旁边。

“哎呀哎呀,这可是把仇人养在自己身边啊。鬼丸大人有如此嗜好吗?”三日月宗近似乎看出了鬼丸国纲的心思,在棋盘另一边坐了,看着盘上纵横的黑白,眯着眼睛笑道:“这可是一局好棋。”

“三日月大人就赏脸陪我下完吧。”鬼丸国纲将盛白子的木碗递给他,“鹤丸大人不喜这些,平日里我还真是无聊的紧。”

“哈哈哈,甚好甚好,只是不知,我能陪鬼丸大人下多久。”三日月宗近接了棋子,捻了一颗在手指间,挑着眉看鬼丸国纲的神色。

“那可就要看三日月大人的能耐了。”鬼丸国纲抵着手背笑,血红的眼睛里有业火在烧,“既然三日月大人是客,便先走吧。”

“哈哈哈,那恭敬不如从命咯。”

便只剩下落子的声音,或快或慢,或急或缓,伴着樱花飞落的声音和莺鸟的啼叫。也不知道这盘棋下了多久,似乎从晌午到天色微凉,又或者,早已日暮西斜。终于在三日月宗近低低一声叹息中,化作了终结。

而棋盘上,早已是黑多白少。

“看来是我技艺不精,还让鬼丸大人见笑了。”三日月宗近将手中棋子掷在棋盘上。

“哪里哪里,三日月大人,若不是刚刚的孤军深入,这谁赢谁输,还说不定呢。”鬼丸国纲没有笑意的笑着,手中黑子又是一落,断送了一大片白子的退路。“这孤军深入,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。再被敌人分解、逐一击破,才必然是要输的。”鬼丸国纲一边将那些被吞掉的白子拾起一边说道。

“哈哈哈,这样看来,时机还并不成熟啊。”三日月宗近眯起眼睛,眼底的月牙雪亮。

“不过,翻盘的机会并不少,能不能找到,还就看大人的造化了。”鬼丸国纲坐直了身子,那嘴角的笑意意义不明。三日月宗近又看了他一会儿,释然一笑,起身道:“当家大人与执权大人聊的也差不多了,我想我也该告退了。”

“是吗,那我便不送了。”鬼丸国纲坐着没有动。

“只是鬼丸大人啊。”三日月宗近出了门,却又停下来,看着那满院子的樱花,道:“就这样为自己的敌人指点迷境,执权大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家传宝刀在做这样的事,估计马上就会疯掉吧。”

鬼丸国纲不答,漆黑的身影在薄凉的光线中如顽石。

“鬼丸大人,恕我直言。若能拥有一具肉身,您当是想,亲手毁掉这镰仓的吧。”

三日月宗近没有再说什么,深蓝色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繁花之中。鬼丸国纲却看着眼前的棋盘没有动,血红的眼底闪动着什么,复杂而莫测。

而在房间的转角,一直都没有离开的鹤丸国永摸着心口的微痛。

在战场上你说要守护的这里,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?鬼丸国纲,这是你,最爱的镰仓啊……

 

(6)

等着樱花纷纷扬扬的落完了,新叶也长成了旧叶,霜月又挂上了天边,冬雪也降临了。屋子里的暖炉搬来又搬走,数着指头便也过了几个年头。只是天下的局势并没有府中这样安宁,倒幕的势力一波强过一波,执权大人每日忙的焦头烂额,镇压的兵力持续减少,府中开支却愈加增多。最主要是天皇的心思已不在镰仓,年老的镰仓,已如同行驶在海中的一条破船,随时都有被风浪掀翻的危险。

鬼丸国纲脸上的笑意更少了,总是皱着眉头,眼中神色却显得绝望了。鹤丸国永发现他最近已经不会抄写佛经了,他常呆的屋子里也找不到他的身影,在院子里兜兜转转的时候,偶尔能看到他闪过的衣角,绛红的大纹上明晃晃的北条鳞,苍白无力的像死掉的龙的鳞片。

坏事接踵而来,被寄予成为下一代北条家督的、北条贞时的长子病故,居是连元服的年龄都没到。没过几个月,就连长女也病亡了。原本还能靠小孩子活跃起来的府中气氛,如今当真是坠入冰窖一般。对天下大势无望,就连家族也无法守护的绝望,让刚到而立之年的北条贞时仿佛老了三十岁。

他开始嗜酒,严重的很,仿佛白天黑夜都想沁在酒坛子里一样。家臣们忧心忡忡,却没有人能劝得动他。喝醉的时候还会说一些胡话,关于天皇,关于恶党,关于安达氏。

于付丧神的影响,似乎也相当严重。鹤丸国永依旧有好几日没见到鬼丸国纲了,那些没有形体的家伙们,总是在角落中窃窃私语着,虽然不会让鹤丸国永听清,但是能感觉到他们的焦虑和不安。

终于有一日,他们找到了鹤丸国永。

“呐,鹤丸殿下,镰仓是不是真的要完蛋了?”他们的声音很轻,很胆怯,却又很坚定。

“谁说的?”鹤丸国永看着桌子上抄了一半的佛经,字迹潦草,显出主人的心不在焉。

“鬼丸大人从很久之前就这样说过了。”“呐,鹤丸殿下,镰仓真的要不行了吗?”“那么我们会去哪里呢?”“会死吗?”“鹤丸殿下,死是什么感觉的?”

净是一些,残酷到不忍心回答的问题。

“也许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也说不定呢。”鹤丸国永强扯出一丝笑意,这种话,就连他自己说了都不信。

看不见形体的他们沉默了,半晌,才又有声音道:“呐,鹤丸殿下去劝劝鬼丸大人吧。鬼丸大人最近好可怕,每天就只知道喝酒,跟执权大人一样。什么都不跟我们说,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。鹤丸殿下,去劝劝鬼丸大人吧。”

然而对这些请求,鹤丸国永没有应下亦没有拒绝。

所以鬼丸,你也变成了执权大人那样吗?鹤丸国永这样想着,只觉得今年的冬天,真的很冷。

然而最后,他还是去找了鬼丸,在屋顶上,看见独自一人喝酒的鬼丸。

“不寂寞吗?找个酒伴怎么样?”鹤丸国永站在下面对他大喊。喝的眼角发红,却依然能看出神志清晰的鬼丸国纲并没有说什么,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碟子扔向他。鹤丸国永一把接住了,嘟囔着“吓死我了,摔坏了怎么办”,再抬头的时候,只见鬼丸国纲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方,那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
等着鹤丸国永也上了屋顶,鬼丸国纲却也没有想同他说话的意思。鹤丸国永只能自己拿了酒壶倒酒,一边倒一边问:“你都跟那些小家伙们说了什么啊,害他们担心的,我都不知道怎么劝了喂。镰仓要灭亡了这种想法,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啊。”

也没指望他回答,鹤丸国永自己喝起酒来,却听见他淡淡回了一句,“很久”。

“很久是多久啊。”总不可能是几百年前的时候吧,鹤丸国永笑着。

“那年霜月的时候,我以为,你死掉的时候。”

鹤丸国永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瓷碟,心里说着“糟糕”这样的话,身子却一时间僵了。

“御家人体质完全崩坏,北条大权在握。人都是贪心的,如果弘安之役后北条能把权利交还天皇陛下,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。不过那样的话,或许倒台的便是天皇……谁知道呢。”鬼丸国纲自嘲着冷笑,将碟子里的酒一饮而尽。

鹤丸国永竟然无言以对,他冷了片刻,抢过鬼丸国纲手里的酒壶,道:“你不过一届付丧神,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。我们能改变什么吗?我们什么都做不了。”

“可是鹤丸,你能明白吗?我身上的血告诉我,我应该做些什么。号令天下的事,征服天下的事。”鬼丸国纲抓着心口,看着半空明月的眼神像是蒙着一层雾一样迷茫,“然而,做不到。”

“本来就是做不到的事情,你不过是个小鬼罢了。”鹤丸国永伸手揉着他的头发,“你跟我说过,这个镰仓里,住着比你我都更加能夺人性命的东西。这么多年看过多少恩恩怨怨,甚至连你自己都陷进去了吧,那种东西,叫‘权利’。”

“一旦得到了权利,就会为所欲为,人们想着的不是天下,而是自己。就连你自己也是,你想要的不是天下,而是对天下的号令。”

鬼丸国纲一句话也不说,他只是看着月亮。鹤丸国永笑出一声,又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,道:“然而你又是这么幼稚,在想号令天下的时候,又舍不得那份‘人心’。”

“如果我是你号令天下的障碍,那么就要铲除,不管我是你的什么人,你终究要踩着这具尸体往上走。所以我早就说过,我并不恨你,从各种意义上。你也不用对我有所愧疚,你看我现在不活得好好的?”鹤丸国永一边揉着一边喝酒。

“然而我做不到。”鬼丸国纲的声音带着零星的哭腔,“我做不到……”

“两次战役的时候你也杀了不少人。”鹤丸国永搂过他的肩膀,“现在就不敢了?”

“因为那些是人,而你不是……你跟他们,不一样。”

鹤丸国永只觉得心脏骤停,气也喘不上来,话也不知道说什么,只呆呆看着鬼丸国纲牵起他的手握着,一双血红的眼睛像隔着一层雾气似得看着他,看得鹤丸国永心里绞痛绞痛的。居又是两厢无话,似乎有很多想说,又似乎一句也说不出来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鬼丸国纲凑近了,在他唇上虔诚似的一吻。

鹤丸国永只觉自己所有的心理防线,溃不成军。

认命了,谁让他们又见面了呢。这镰仓之后,谁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呢……鹤丸国永这么想着,只觉得眼睛酸痛,居然便流下眼泪来。

然而鬼丸国纲却再没了动作,他似乎只是看着鹤丸国永,也不知道看了多久,最后却一把推在鹤丸国永的肩头。鹤丸国永向后倒去,不明所以,只能用手撑着自身不至于摔下去。鬼丸国纲却站起来,从屋顶跳了下去。

“喂!”鹤丸国永大叫起来。鬼丸国纲那件绛红的大纹上,明晃晃的北条鳞。

“你这个胆小鬼!”他忽然愤怒起来,将手中的瓷碟扔到地上摔碎,“连老子都不敢征服!还敢说什么征服天下!”然而泪水却决堤似得流。鬼丸国纲停了半步,似是想要回头,却终究还是将步子迈向了前方,唯听得身后鹤丸国永崩溃而绝望地大喊,一声声刺进心扉。

镰仓的大幕即将落下,然而鬼丸国纲,你的心中,是否落下了那一轮霜月?

 

(7)

之后不过几个月,北条贞时便出家了。虽说遁入空门,手中权力却是不少一分,而且嗜酒的性子也没有改。镰仓持续动荡,终于在十年后,北条贞时迎来了命运的终结。不同于对待前几任家督,鬼丸国纲只是冷漠地在门外看着,眼睛里没有业火,也没有佛祖的笑意。

继任家督是北条贞时的第三子,也是唯一的得宗家,年仅9岁的北条高时,甚至比北条贞时继任的时候还要年幼。虽然北条贞时任命了安达时显及长崎圆喜担任辅助,但历史总是格外的相似。至北条高时正式成为镰仓执权,长崎氏就如同当年的平赖纲一样,左右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幕府的命运。

风烛残年的镰仓,灭亡是可以掰着指头算出来的。

再过了几年,北条高时以病弱的理由辞去执权之职。然而长崎氏拥立的北条贞显在职不过十天便战战兢兢的辞退了,只因听到了会有刺客刺杀的传闻,估计梦中也时常被鬼怪缠身吧。那时候鬼丸国纲经常会半夜出去,带着他的刀悄无声息地离开,回来的时候衣服上有血污味。

没人知道他出去干什么了,这位北条至尊的传家名刀,似乎已经站在崩溃的边缘。

不出十年,天皇再次发起倒幕运动。崩溃的御家人体质和被权利欲望瓦解的镰仓,这次毫无反抗之力。五月底,新田义贞攻入镰仓。北条高时率领北条一族在东胜寺自杀。至此,自源赖朝开创的镰仓幕府,在经历了一百四十余年的风雨后,终于落下了龙胆纹的旗帜。而北条那明晃晃的龙鳞,亦焚烧在战火之中。

鹤丸国永不太记得那之后的事情了,只知道那一天火光染红了半边天,鼻腔里全是血与火的味道,喊杀的声音像来自天那边。徒然他想起四十余年前的霜月,没有降雪的初冬,蒙着霜的圆月,冰冷的像是要把血都冻住一样。比月亮和血更冰冷的,是地上的尸骸。因着夜露寒重,那些铠甲上都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霜花。

没有声音,只有几只漆黑的鸟高高低低的飞,转出一串串沙哑的声音。

好想,变成鹤啊。

那个时候鹤丸国永就是这样想的。

变成鹤,飞走了,就解脱了。

因此他知道那种感觉,他拽住鬼丸国纲,然后说,“别去”。

火焰是那么的冰冷和绝望,空气里全都是死亡的味道,唯有他的手还是暖的,是还活着的证据。

新田义贞的士兵来整理战场,翻弄着那些死尸,寻找着可以交给将军的宝物。那边远远站着一个人,一头桀骜不羁的红发,腰间一柄革皮太刀。鬼丸国纲不知道他是谁,但是他举起了刀。

“不错不错,你那眼神我喜欢。”红发的人笑着,是人类的张狂。“我是鬼切安纲。”言罢,看向那些搜索的士兵们,他们从某具尸体上发现了鬼丸国纲的刀身,惊呼着,又虔诚地捧着。

“以后,恐怕是要一起上战场了。还望,相处愉快。”

那家伙说完便走,只留下一连串的狂笑。像是接受了命运一般的默认,鬼丸国纲迈出半个步子,被鹤丸国永握住的手腕,却又是被对方一扯。

“别去”。

鹤丸国永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。好困,好累,想变成鹤飞走,然而放不下……

鬼丸国纲转头来看他,那是鹤丸国永从未见过的眉眼,在火把中明暗了棱角的温柔,连着那双血红的眼睛里,都如同湖面倒映的枫叶。鹤丸国永当即僵在原地。

而记忆中的最后,是他俯在耳畔,说的那一句“我等你”。

笨蛋啊。

带着这样的想法,鹤丸国永陷入沉睡。永久的漆黑,就算偶尔苏醒过来,眼前也是一片黑暗。便也不会有饥饿的感觉,只有如同洪水一般的困乏包裹着自己。醒了又睡着了,反反复复,也做了无数个梦。

梦里有如霜的月亮,有冰冷的战场,有衣服上的鲜血,有大海和海边的礁石,还有一个人,披着绛红的大纹,上面明晃晃的北条鳞。

是龙吗?

鹤丸国永忽然想明白了,他不应该是鬼,他应该是龙。

“喂,鹤丸。”他举着刀,向着大海的另一面,“虽然赶跑了蒙古人确实很爽,但是我也算知道了,在大海的那一面,还有一个更加富庶的国家。这个小岛果然太小了,如果能漂洋过海去那一面看看,才是人生最爽快的事情。”

“你这个想法倒是蛮吓人的。”他坐在旁边的礁石上,托着腮看他的不切实际。

“不过是一个北条,不过是一个镰仓。早晚有一天,我想要号令天下。然后,去大海的那一面看看。”他意气风发,带着年少青葱的狂热,说着如同痴人的梦话。

为什么,你不是人呢?

为什么,我不是人呢?

便只记得在梦里,有谁一遍遍呼唤着自己的名字,声音温柔,像是鹤的翅膀。

 

(8)

“伯公?”

药研藤四郎路过门口的时候,看到他粟田口的最高作——鬼丸国纲,正站在刀架前凝视着那把雪白的太刀。这刀是前几天信长大人从一个商人手中购得,言说它是平安时代五条国永所做的“鹤丸国永”,刀茎上也确实刻着“国永”两字的铭文。交给刀匠们鉴定了一番,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。信长大人便给那商人十金算是报答,将这名刀收入麾下。

只是既然是有名有姓的名刀,况且成刀年代久远,却也没见到它的付丧神。府里几把名刀的付丧神们都议论纷纷起来,却唯独鬼丸国纲,听见这件事的时候只付之一笑。只那一笑,居是让那些个嚼舌根的,再也不敢在鬼丸国纲面前说这件事了。

而鬼丸国纲自己却经常跑到这把刀面前来,也不做什么,只是抱着臂看着,血红的眼睛里难得一见的温柔。

因此药研藤四郎推断,他们藤四郎的大伯公,是认识这把刀的。

“呦,药研,正好,你也来看看。”鬼丸国纲对药研藤四郎招招手。进了霜月,鬼丸国纲的肩头总是披着一件绛红的衣。

“伯公,认识他吗?”药研藤四郎凑到鬼丸国纲身边,看着这把平安时代雪白的刀,又问道:“如果认识的话,是一把怎样的刀呢?”

鬼丸国纲笑起来,揉了揉药研藤四郎的脑袋,道:“是一把有趣儿的刀。美丽而强大,纯净,自由。还能有什么词?啊,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,人生的导师。”

“哎??!”药研藤四郎大约无法想象能被鬼丸国纲赋予如此说辞的刀,该是一副怎样的模样。

“等他醒过来,你就能见到啦。真是,害我白担心了多少年,这么吓人一跳的性子,也确实活该是你。”鬼丸国纲念叨着,药研藤四郎听不太懂,打量了一下鬼丸国纲眼中难得的情绪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
门外,压切长谷部怒气冲冲地走过。

“喂。”鬼丸国纲压着嗓子叫住他。

“鬼丸大人,请叫我的名字可好?”压切长谷部虽是一脸怒气,却也只能停下步子来恭敬地应着。

“又要去找宗三是吧,准确的说,是又要去教训他吧。”鬼丸国纲斜着眼睛看他,血红的眼睛里全是冰冷的业火。

压切长谷部扯了扯嘴唇,沉思了半晌,才答道:“是劝他不要说对主公无理的坏话。”

“只不过是坏话而已。”鬼丸国纲冷笑着,“又没想杀了信长大人。”

压切长谷部似乎想反驳,神色错综复杂了半刻,愣是也没说出一句话,末了只能对鬼丸国纲深深一行礼,转身便走了,木质地板被踩的一串咯吱作响。

“无法将敌人变成朋友,只靠武力征服的话,是得不到天下的。”鬼丸国纲大声说着,也不管压切长谷部是不是听得到,低头又看了看药研藤四郎复杂的神色,拍了拍他的肩膀,柔声道:“你只管守护好信长大人便好。”

药研藤四郎登时眼光明亮了,笃定的点头表示自己的忠心。鬼丸国纲满意地笑笑,道:“出去玩吧,这种天气我可是要好好睡一觉”。药研藤四郎便也应了,笑着跑出去院子里跟别的短刀们玩耍起来。鬼丸国纲看了看他们的身影,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眼前的太刀身上。

到底还让我等多久呢?

未知的事情也想不好,干脆不去想。鬼丸国纲伸了个懒腰,往刀架面前一躺,耳朵里全是短刀们嬉笑的声音,慢慢也便睡着了。

虽然已经是霜月,阳光却也温暖,暖暖和和地照着,鬼丸国纲依稀做了个梦。

梦里的自己还是个孩子,初到北条家,什么都新鲜。不管是春季的樱树还是秋季的枫叶,亦或者,是夜晚的鬼魅。

不怕鬼的小孩子。那些骇人之物笑着,却并没有恶意。

那大约是,自己的身上有佛祖的味道吧。

不识字的时候只能给佛祖上香,后来慢慢识了字,就开始一笔一划地抄写经文。可是给谁抄呢,小小的他还不懂,只是一遍遍地抄,认真的虔诚。

他们说他是守护北条的至宝,然而他也不懂,只当是被宠坏的小少爷。直到有小鬼跑去执权大人的梦里。那是鬼丸国纲第一次诞生了要守护这里的想法。

如果变成老人的话,是不是执权大人会听自己的话?

接下来的故事被人们津津乐道,从镰仓传过室町,一直到这战国的烽火里。

想要守护北条,想要守护镰仓,想要守护天下。不,不仅仅是守护,如果可以,要成为号令天下的宝刀,要让世间富庶而安康。权利、地位、荣耀,自己可以得到很多,甚至轻而易举。然而若说还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,估计只有那个人了。

一身纯白,宛若霜月之鹤。

唯一不想得到的他,唯一想珍视的他。与其拥抱,不如给他一片天空。想看他在雪中起舞,想看他,那天真又自信的笑容。

然后被他的忽然出现吓一跳,摇着头说“拿你没办法”或者“真是吓了我一跳”,在他得到满足的时候,自己心里那种淡淡的幸福感……可以被称为幸福吗?

唯一不想得到的人,只有鹤丸国永。唯一想珍视的人也只有鹤丸国永。

有些时候鬼丸国纲便会想,如果没有霜月骚乱,他们会不会真的就在一起?然而鬼丸国纲不敢想,因为那终究不是他们要走的路。

如果真的拥有肉身,就打下一座江山,把天空,送给你。

就是在梦里,都觉得这个想法可笑。

鬼丸国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了出来,但是他觉得鼻子很难受,想要打喷嚏却打不出来,憋着也呼吸不畅,感觉有什么烦人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晃,哄了好几次都不走。想着这是哪个不懂事的,一定要教训他一顿,索性便睁开眼。

那一身雪白的和服,连着头发和眉毛都是一色的白,唯有一双琥珀似的眼睛,带着天真而自信的笑意。

鬼丸国纲愣了半晌。

“哊,被我吓到了吗?我可是鹤丸国永啊。”白色的人笑着用衣服上的毛球刮鬼丸国纲的鼻子。然而后者却像是完全傻掉一般愣愣看了他良久,才终于露出一个劫后余生般幸福的笑容,道:“我这是在做梦吗?”

“你猜呢。”鹤丸国永只是笑着。鬼丸国纲伸手勾上他颈上的金链,拉近了他的人,一口吻在他唇上。

“欢迎回来”。

初雪便落了下来,院子里短刀们兴奋的吵嚷着。药研藤四郎转头看向屋子里,那个白雪一样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伯公身边的?那跟伯公很亲密的样子,应该就是那位“鹤丸国永”吧。

于是便不再去看了,继续跟着大家在初雪中嬉闹。

那是宁静而平常的一天,亦如同百年之前,他初到镰仓,看着屋中写着佛经的他,一笔一划的虔诚与眼中佛祖的笑意,便没来由的想看看他会不会有更多的表情,更多的,属于刀的表情。

于是打落了树上的柿子,趁着他转移视线的时候凑到他跟前。

姑且也是一个霜月。

“哊,我是鹤丸国永。被我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到了吗?”

 

【完】

 

后记:写完了只有一种“人生若只如初见”的感慨。以及……打下一座江山把天空送给你这种话!分分钟脑洞一个古风耽美战略小说啊!窝巢!触啊!然并卵,不想写【够……

啊,不知道我这种模式的鬼丸和鹤丸吃不吃……反正整篇都不在谈恋爱状态,自我风格结尾撒糖而已。

大时间点和历史事件应该还比较严谨,小一些的时间点就我个人随意啦。虽然偏历史向,但不是历史!不是历史!不是历史!重要的事情说三遍。如果有错误的地方还请指正!

【放心吧,反正后面你们俩还要相遇好几次,最后终于住一块了】【闭嘴】

其实,果然写人类的勾心斗角才有意思呢【咦

请给镰仓时代的鬼丸一点成长的时间和空间,而且鹤球也在成长中,我相信性格是会在人生经历丰富起来的时候改变的。因此不光鬼丸那时候还是个小鬼头,就连鹤球也并不大啊。另外关于三日月呢。足利氏在镰仓时代是真惨,虽然没被灭门,不过作为河内源氏,一直被压抑,等待推翻幕府的机会。虽然不知道三日月是从什么时候成为足利传家宝的,姑且就算一直住在足利家吧。打酱油的那位鬼切安纲,就是童子切安纲啊~那时候他还不叫童子切呢!

【文化人的对弈就是不一样】

还有要说的就是:官方你什么时候打脸!你快来打啊!【抖M】就是鬼丸伯公是个怂货我也爱!快给我出鬼丸伯公啊!不对,先实装了源氏双刀啊!还有大包平的帐没算呢!啊……

最后,关于鬼丸和长谷部其实也有亲戚关系。

粟田口国纲(鬼丸国纲之父)有个儿子叫新藤五国光(代表作:短刀·会津新藤五·国宝),是长谷部国重(压切长谷部之父)的师父。所以其实大咖喱一下子多出来好多表兄弟,谁再说你一个人,我把藤四郎都糊你脸上【住手!】。

最后,祝食用愉快【匿走~

 
评论(15)
 
热度(301)
  1.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 石榴煮酒|Powered by LOFTER